第一百九十三章 急了!都急了!-《北宋大法官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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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刘东道:“俺...俺签了,但...但是当时那韦员外的人和那立契的牙人告诉俺,若是到官府去立契,可得交很多很多税钱的,就让俺私下跟他签订一份契约,他给俺钱,俺给他土地,那十五亩田地的税钱,也是他缴,不用俺缴,俺...俺也不太敢去官府,就答应了。”

    张斐道:“契约上可有写明这一点。”

    刘东是直点头,“有写明,故此俺才答应的。”

    张斐又问道:“当时你就没有跟那衙差说明这一点,亦或者去找那韦员外?”

    刘东点头道:“俺说了,俺也拿着契约给那衙差看了,但是那衙差都不认,俺又去找那韦员外,可是韦员外的人告诉俺,如果告官,俺也要受到惩罚,还得罚很多很多钱,俺...俺就不敢去告官了。”

    官员们个个面无表情。

    百姓们却是个个咬牙切齿。

    可见他们心里都有数,这不是个桉。

    张斐从桌上拿起一张契约来,道:“主审官,这就是刘东当初与韦员外签订的契约。”

    “呈上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钱顗听罢,稍稍松得一口气,低声向范纯仁道:“看来他还是留有余地,没有将事情做绝。”

    范纯仁道:“他若真不留余地,那他也不可能赢的。”

    宋朝规定,任何田宅交易,都必须缴纳百分之四的契税,实际上可能比这多一些,缴了这契税,就能够得到官府的印章,有了官契,就能办理土地和税赋的转移手续。

    但是很多人,为了逃避这契税,就私下签订契约,这种契约,被称之为白契,而有官府印章的就叫做红契。

    显然红契更具有法律保障的。

    许多地主就利用这一点,忽悠那些急缺钱的百姓,私下交易,结果就是“田离赋留”。

    但官府到底也是秉公办理,你逃税你还有理吗?

    其实还有很多百姓,是无缘无故多了一部分税钱,有些是因为一些农夫将田地私下卖给地主,自己就跑了。

    地主又不认这地的税,官员要政绩,通常就是各种巧立名目,将这些税钱平摊给附近百姓。

    张斐没有找这种人来,显然还是给朝廷留了一条底裤。

    赵抃看完之后,也并未多说什么。

    这到底是白契。

    此桉的关键,也不在于白契和红契。

    张斐又向刘东道:“故此你去找汴京律师事务所计税?”

    刘东点点头。

    张斐道:“汴京律师事务所的耳笔,又是如何跟你说得呢?”

    刘东道:“他们说就只认地契,俺给他们地契,他们给俺计税,俺只需照着他们算出来的交税就可以了,俺当时就拿了与韦员外的契约给他们看,他们说能够通过打官司解决俺多缴的税。”

    范纯仁听到这里,就想喊“反对”了,说好不为自己洗白,结果洗得这么过分。可又见赵抃听得很入神,只能暂时作罢。

    张斐又问道:“之后呢?”

    刘东道:“之后俺就跟那收税的衙差说,俺多交了税,俺要打官司,当时那衙差也没说什么。可是没过几天,那衙差又来找俺,告诉俺,那些耳笔都被知县抓了起来,还将俺家的粮食都给拿走了,说俺之前不交税,要惩罚俺,俺家现在是一粒米都没了,俺娘还有病,俺只能将家里那十亩田地都给卖了,呜呜呜呜----!”

    一提到粮食和土地,他又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得亏那些衙差做的绝,为了报复他,直接将他家的粮食都给收走了,不然的话,他也不敢来这里作证。

    被逼到绝路上,无路可走,只能豁出去了。

    “这真是一个狗官。”

    “是呀!张三为咱们百姓做主,又没说不交税,只是说不多交,这他们都不让,真是欺人太甚。”

    “这我早就想到了,要是张三帮咱们计税,那些官差又怎么多收咱们的钱啊!”

    .....

    门口围观的百姓是对此议论纷纷,狗官污吏是不绝于耳。

    里面坐着的官员,脸上是一阵红,一阵白。

    王鸿更是咬牙切齿,你们这些刁民...啊...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“肃静!”

    赵抃拍了下惊堂木,喝道。

    门口围观的百姓,这才渐渐停止议论。

    张斐向赵抃道:“我问完了。”

    赵抃点点头,道:“将刘东带下去。”

    等到刘东下去之后,赵抃又看向范纯仁,仿佛知道他有话要说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范纯仁立刻站起身来,“主审官,张三显然是在为自己洗脱冤屈,这对王知县不公平,也有违他自己的承诺。”

    事实摆在面前,他也不好说刘东不对,他只能说张三不守信用,不讲武德,你说好不为自己洗白的,结果不但洗白,还给宣传上了。

    简直无耻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。”

    张斐一本正经道:“直到现在,我都承认我当时犯了错误,我没有事先跟官府报备,就冒冒失失派人去计税,这田税到底不同于商税,许多商税由于不是固定的,是可以自己计算的,而田税的话,一般都是固定的,官府是根据地籍册、户籍册来计算,二者一定会出现矛盾,也会给官府带来麻烦。对于朝廷的判决,我是心服口服,我也是第一时间上缴了罚金。”

    不亏是耳笔之人,给自己定罪,都这么条理清晰,比朝廷的说法,要更令人信服。

    确实如此。

    田税多半都是固定的,官府是统计好了,再去收,结果你插一竿子进来,当然会引发矛盾。

    商税不一样,商税是变动的,商人自己也算,雇个人算,不很正常么。

    赵抃点点头,又问道:“但是这两件事有何关系?”

    张斐回答道:“敢问主审官,王知县驳回耿明的状纸,同时派人严惩汴京律师事务所的耳笔,这其中最大的受益人是谁?”

    赵抃沉吟少许,道:“韦愚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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